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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旭日明诸】束魂(七)终章

发完就逃……当BE也行,当HE也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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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8


夜深知雪重,时闻折竹声。

 

天启城好久没有下这样大的雪了,隐约记得上一次,还是仪王之乱拉开序幕之时,厉兵秣马,二皇子旭王与清海公的小世子方鉴明,在纷飞的大雪中带领几千骁骑,远赴关外。


那一场大雪非比寻常,皇家宗室惨遭屠戮,紫簪皇妃被毒杀,太子伯曜悬梁自尽,大徵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。而这一次的大雪,是否也预兆着什么?

 

短短一夜,天启城已经银装素裹,萧瑟的风中却似乎隐约夹杂着阵阵哀伤,像天神在为谁举办着一场盛大的葬礼。

 

第二日,一封神秘的书函出现在了廷尉中少卿的桌案上,这封密函的内容,震惊了朝野上下,这竟是一份由清海公亲笔写下的罪己书。方鉴明认下了暗杀六翼将之罪,承认私自放走了鹄库王子方卓英夺罕,自知罪孽深重,故引咎自裁。


其实六翼将为何非除不可,众臣都心知肚明,表面是问责清海公,实则是忧心方鉴明权倾朝野,而采取的制衡之策,如今薪尽火灭,此事自也不必刨根追底了。

 

方鉴明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,无人得知,只听宫人说,昭明宫上下,在那个雪夜整整跪了一宿,没过几日便已人去宫空,而陛下那头除了连着休朝十日,再无其他动静。

 

这样一个位极人臣,死后没有谥号、没有葬礼、没有吊唁、没有灵位,就如流星一般璀璨夺目的划过天空,随即又在寂静中消弥,令人唏嘘。

 

这是帝旭称帝以来,第一次生病,听闻陛下吐了血,穆公公的眼底一瞬间似有千言万语,最后只剩喟然长叹。褚仲旭高热不退,面色潮红,身子时冷时热,陈哨子费了好大的力气,才把帝旭即使在重病昏迷中,也死死抱着不放的人解放出来。

 

“陛下这几日偶有转醒……但似乎并不愿接受事实。”穆公公自小看着帝旭长大,知道褚仲旭执念之深,非常人所能比拟,连心共命之人若离去,就犹如生生取了他半条命半个魂:“清海公一生为了朝廷宵衣旰食,鞠躬尽瘁,本不应如此下场……”


“公爷一向敬天知命。”眼前腰身挺拔的统领,只用了一夜便从悲痛中振作起来,眼神刚毅而锐利,跟着方鉴明的这数年,他虽仍窥不透一些秘密,却懂这个人:“穆公公不必多言,臣明白该怎么做。公爷不是在乎生前身后名的人,至于后事如何办,公爷早有交代,公公不必烦心。”

 

穆公公眼中泛泪,忍不住去握了握那只曾翻云覆雨,现已冰冷无力的手,也顾不得冒犯僭越,低低说了一句:“是个好孩子,也是个苦孩子……”


“孩子”二字,险些破了陈哨子心中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墙,是啊,公爷不过是一个被现实揠苗助长的孩子,而今,他终于可以歇歇了。

 

29


病来如山倒,这久违的酸痛无力感,让帝旭觉得陌生又不真实,不知是哪里的猫儿,不识趣的大声叫唤,凄厉惊悚,竟把数日昏昏沉沉的人唤醒了。


是梦吗?帝旭勉力支起身子,看向窗外的皑皑白雪,已将城楼覆盖,在夜色中呈现出静谧梦幻的淡蓝色。


“鉴明呢?”他摸了摸床边,空的。他一下子慌了,掀开锦衾跌跌撞撞的走下床,偌大又阴冷的金城宫,只能听到窗外簌簌的落雪声,以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。


“鉴明!你去哪了?”他拨开随风轻轻摇曳着的纱幔,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没有出路的迷宫里。


“阿旭,我在这。”似是被他的狼狈逗笑,背后忽然传来带着戏谑的呼唤,帝旭循声看去,影影绰绰地,一个白色的身影坐在薄纱后,似是已经在那坐了许久。他慌忙扯开眼前碍事的纱幔,只见那人一身羽纱白衣,正笑面盈盈的坐在窗台上,细长的脚踝露出长衫,欢快又调皮的摇晃着。黑魆魆的房里,窗台上的人成为了唯一的光源,皎洁的月色勾勒出那袅袅娜娜的身影,如梦如幻,飘然欲仙。

 

“你是……”他痴痴望着,眼神像被吸住了一般,全然挪不开视线。

那俊美的少年噗嗤笑了,高高的长马尾像柳枝一样摇摆:“旭哥,你怎么傻了,连我不认得了?”少年轻盈落地,好像飘下来的一般没发出丝毫声响,他俏皮的在帝旭面前转了个圈,弹了一下帝旭的额头,背着手歪着头:“我是鉴明呀,方鉴明的方方鉴明的鉴方鉴明的明。”

 

沁人心脾的笑颜,清亮明澈的眼神,和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。没错,这是方鉴明,是未染一丝尘埃,原原本本的方鉴明。

 

“真好。”帝旭拉住那双纤细白净的手,左看右看,满心欢喜。方鉴明从此就在金城宫住下了。

 

这个方鉴明时常在宫中调皮,一会去吹那宫灯,一会去撩那窗幔,一会却又跑到后院的那颗枣树上看着月亮,他仿佛又做回了不知愁滋味的少年,捡起了丢失许久的笑容和肆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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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愈归朝的帝王脸色如常,甚至比往日更加的容光焕发。那关外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方海市单膝跪在御前,虽压着嗓子强装镇定,却难掩眉宇间的悲痛。

 

【清海公薨,速归。】 


分别数月,好不容易从都中有了来信,却只有这令她怆然泪下的短短六个字。她还未来得及告诉师父,她与张承谦一见如故,也许再过一年,师父便能喝到他们的喜酒,再过些时日,就能抱到徒孙。

 

“方海市此次在黄泉关立下了大功,特封为从三品云麾将军。”穆公公宣诏。方海市茫然若失,许久才应声接旨,待要起身时,忽而听到帝旭开口。

 

“鉴明,你觉得不妥?”帝旭朗声问道,听到这个称呼方海市心中一震,莫非……带着狂喜和期待,她顺着帝旭的视线望去,却见帝旭的明眸定定的看着她身旁的虚空,神色认真。是捉弄吗?她不可思议的偷偷乜斜四周,却发现朝臣个个如见了鬼一样脸色煞白,噤若寒蝉。


“就这么决定吧,无需多言。”帝旭摆了摆手,曼声说道。新封的云麾将军震惊的望着眼前这个神色自若的帝王,一瞬间觉得褚仲旭陌生又熟悉,陌生的是他不太像从前那个褚仲旭,熟悉的是,她竟在这人身上,看到了方鉴明的影子。

 

流言蜚语很快传遍了宫中,说帝旭思念清海公过度得了癔症,宫人时常能看见帝旭对着虚空说话,寝宫中常年只点了两盏幽暗的油灯,任何人不许踏足。


可也有人说,帝旭不过是在装疯卖傻,因为在国事上他从不糊涂,为的是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奸佞宵小,让他们怀疑方鉴明不过是又一次“假死”。

 

夺罕成为鹄库的新王,征服周边部落,七千里瀚北终归统一,被尊为“渤拉哈汗”,从此大徵边境安稳;

云麾将军自乞骸骨销了军籍,不久后张将军迎娶了一位美艳的新娘叶氏,传闻此女乃龙尾神的使者,帝旭赐了一斛名贵的鲛珠作为贺礼,封“斛珠夫人”;

为平定雷州自乱,叶氏从越州不远万里的将龙尾神请回了天启皇城,一向信奉龙尾神的雷州各部无一不臣服;

那人肉身虽然凋零,可他的所思所想却被帝旭全盘继承,至此,内外忧患尽除,大徵迎来了长达数十年的太平盛世。


在外人眼中,帝旭是一个享受孤独的帝王,可他们却不知,他身边自始至终有一人朝夕相伴,二人携手共度这漫漫岁月,似水流年。


春日他们一同赏花,方鉴明最爱躺在花间的草地上小憩,任由花瓣落到他的脸上:“旭哥,你猜是什么花?”也不管他回没回答,方鉴明便轻轻吹一口气,睁开眼为自己揭晓答案。


夏日他们泛舟湖上,对月饮酒,微醺的方鉴明到最后往往顾着对月傻笑,两颊红霞飞比酒还要醉人,无论帝旭说什么,他都会配合着笑得前俯后仰,露出贝壳般的牙齿和甜甜的酒窝。


秋日他们便去林中狩猎,马上的方鉴明衣袂飞扬笑声爽朗,那随着颠簸起伏的黑亮马尾,总会把帝旭的视线吸引走,让他无暇去看那猎物,他挑衅似的回头高喊着“旭哥旭哥,你又要输了!”


冬日方鉴明喜欢在雪地里撒欢,要不用是雪把自己埋起来,要不就是追着冻麻了的宫猫满院子疯跑,小脸被冻得粉扑扑的,把那只乌云踏雪抱到室内,任它在这帝王寝宫中取暖舔毛:“旭哥,你看这猫肥不肥?想必没少像我俩从前一样,去御膳房偷吃零嘴。”


不过在帝旭料理国事的时候,方鉴明却从不吵闹打扰,只是静静坐在灯下支着下巴陪伴,偶尔发表几句高见。帝旭觉得这样快乐又无忧无虑的方鉴明很好,因而从不干涉他的顽皮,从小到大,方鉴明的任性都是有分寸的。

 

30


步入知命之年,帝旭已不复当年那般身强力壮,拖着厚重繁复的华服走上台阶,也不免气喘吁吁。方鉴明依然如常在房中等他,见他归来,便立马放下了手中把玩的剑穗,言笑晏晏。

 

“鉴明,如今社稷危而复安,日月幽而复明,百姓安稳富足,你可高兴?”帝旭坐到他身旁,揽住他的腰,有点疲惫的靠在他肩上。


“旭哥,我早便说了你会是一代明君。”方鉴明对他向来不吝赞许。


“你觉得,哪个孩子最适合做太子?”自缇兰王妃从宫中“化蝶”消失后,帝旭再无纳过后宫,国不能没有储君,于是他便从各宗室旁枝中挑选了数十个垂髫小儿进宫调教,意欲从中挑选皇位继承人。


方鉴明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子,用的不是问句,而是肯定句:“那必然是霁越那孩子,最得你心。”


帝旭微微额首,百感交集:“那孩子,最像你……”


方鉴明啧啧道:“你这是照葫芦画瓢,也学我四处捡孩子,不过还算捡的不错。”这件事鲜有人知,十年前帝旭微服出巡,途中捡了个孤儿,那孩子钟灵毓秀聪慧过人,于是便将他托给了琪王收作义子,琪王膝下无子,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,后来帝旭才知这孩子原来来自流觞,只是世上已无家人。

 

“你可想过回流觞?”帝旭忽而问道。“流觞?”少年的目光变得悠远,似乎穿过了廊腰缦回,檐牙高啄,飘往那千里之外的琅嬛福地:“我答应过你,要陪你一生一世,只要你还在这深宫中,我又怎舍得离开。”

“是啊,你没有失言。”望着少年那几十年如一日的面容,帝旭莞尔一笑:“鉴明,现在真好,如此的你,真好。”

 

天享六十年,帝旭因病退位,尊为太上皇,琪王府之子霁越登基,赐国姓“褚”,成为了大徵的第五十四代帝王。帝越孝顺,本不想太上皇搬离金城宫,可褚仲旭却连连摆手驳了他的孝心,连夜搬去了空置了近三十年的昭明宫。

 

31


天霁五年冬,新春将至,漫天烟火,爆竹声霹雳作响,红光几乎照亮了整个天启城,缠绵病榻的太上皇褚仲旭猝然坐起,方鉴明依旧一席白衣坐在床头,和他一样望向窗外。

这是战火狼烟?是又打仗了吗?啊,原来是新年。

 

“和那一天很像是不是?”方鉴明知道他在想什么,数十年的陪伴,他们已经融为一体:“出去看看吧。”方鉴明忽然提议道。

 

满头华发的太上皇,走路已然颤颤巍巍,可他却执拗的不让宫人紧跟,太上皇的脾性向来孤僻乖张,宫人不敢忤逆。不知不觉的,他们又走到了那条甬道上,遥望着红光满天,像血雾一样又美又残忍。


“旭哥,我该走了。”烟花映红了那白瓷般脸,一头骏马从宫门长驱直入,停在他们身前,不待褚仲旭反应,方鉴明已轻盈的跨上了马背,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头向他咧嘴一笑,褚仲旭已白发苍苍,可眼前的少年却依旧风华正茂,雄姿英发:“你知道我在哪的,对吧?我在那等你,好吗?”

 

冰凉的雨点化作雪,迷住了褚仲旭的双眼。他知道,他当然知道,其实他们谁,都没有真正从那个雨夜离开过。鉴明啊,这座宫墙不仅吃人,原来还能束魂,至死都不能逃脱。人若心有执念,真真假假虚实相混,何必分得太清。这茫茫数十年的朝朝暮暮,其实不尽是日的的幻想,亦是月的眷眷之情,也算了却了他们心中的遗憾。

 

太上皇怔怔望着黑洞洞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宫门,忽而坚定的点了点头,伸出手用力的摆了摆,像在和什么告别,那写满了岁月的痕迹的脸上,展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,竟带着年少时的轻狂放肆。随即,太上皇返回了昭明宫,却没有回房守岁,而是跪在繁花似锦的霁风树下,徒手挖掘着什么,直至一个器具从泥下隐约露出了瓶身,他马上加快了速度,然后如获至宝的抱在怀里,温柔的摩挲着,接替穆公公的年轻内官眯眼瞧了瞧,原是一个白瓷瓮和一枚玉扳指。

 

“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。”此去经年,随着一声浅吟,曾震古烁今的帝王缓缓闭上双眼。

 

新帝继位第五年,太上皇驾崩于新春的雪夜。


传言褚仲旭并未葬于皇陵,而是由人秘密送往了南方,至于究竟是哪处,无人得知,只知那是流觞的方向。



<全文完>

 

图源微博:金崽儿chainann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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