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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作忙,拖延症重度患者

尘烟(下)(终章)(虐向/惠尘)

(下)

 

三月正是桃花开得最是烂漫的时候,却接连几日一直阴雨绵绵,丝毫不见有停歇的迹象,白费了一片春光。灰蒙蒙的天气连累得人都精神不振更增苦闷,即使无病无痛的人都觉得浑身不自在,更别说病榻上的人,安乐颜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几日未睡白颂娴回房休息,自己则和致远轮流守在文世倾的房中,透着背着光的雕窗,看着雨水顺着瓦当滴滴答答的落下,空气中满是腐败的潮气,就连房内的烛光都点不亮这灰色的世界。安乐颜垂首看着文世倾昏迷中苍白的脸颊,只觉得他就要在鬼天气中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下去。

自那日文世倾被激得吐血昏倒后,便一病不起,这病来势汹汹恰恰又遇上了这不适养病的天气,再悉心照料也是每况愈下,好几次都差点缓不过来。大夫人白颂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,日日守在他身边,只怕自己一合眼便又和儿子分别。按大夫的话来说,他手上的伤势虽看着唬人,但及时止了血并不致命,真正难治的却是内伤,文世倾被安秋生拐走的那十二年里,过得一直忧思抑郁,心理上本就存在病态,后来又几番大悲大喜,早已到了崩溃的临界点,而他此前心脉曾被锐器伤及,比常人就要虚弱几分,这次又遇变故,瞬间多年来埋下的祸根都如同约好了一般,如同滔天巨浪劈头而下,眨眼间就把他淹没在了不见底的深海之中。

“乐颜,你休息休息,换我来吧。”致远一进房门,便看见妻子又在床边暗自伤神,他蹑手蹑脚的走近文世倾,这么多日来他始终双目紧闭,仿佛就铁了心要扔下这污秽的世间撒手不管了一般,看着他的状况,连宁致远都由衷的担心他的逸尘老弟就这么去了。

说来他们年纪才不过差了两岁,此时正是男子最意气风发容光焕发的时候,想起初见安逸尘时,他单肩背着一个木质药箱,丝毫不见印象中大夫该有的沉闷老气,潇洒倜傥中又不乏温文尔雅的矛盾魅力,更让宁致远没想到的是他不止精通中西医,竟还习过武有一手精准的枪法,只是不想这一切的栽培原来只是为把他变成一个完美的复仇工具。在他心中,安逸尘如罂粟般迷幻神秘,文世倾则如腊梅一般冰肌玉骨清正无邪,可无论如何,都不该是如今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,虽然有所猜测,可他至今也未能确定那日的来龙去脉,到底是何事把文世倾置于如此绝望境地。

“你说惠子姐姐还会不会回来?”乐颜帮文世倾掖了掖被子,正想给房内点一炉香去去这潮气,却被宁致远摇摇头拦住,如今的文世倾大概是再也不愿碰香了。

“惠子既然能伤了他后还若无其事的回日本,自然这次是铁了心的了,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的。”宁致远似是很笃定,他料事一向很准。悄悄瞅了一眼病榻中的人,他把乐颜拉到了圆桌上,才压着声音道:“不过,我倒是打听到了一件事,惠子离开的时候,并不见小雅太郎,我想起那天惠子的只字片语中,似乎透露出小雅太郎已经死了。”

安乐颜点头表示认同:“我也这么觉得,而且……惠子对大哥突然态度大变,连孩子都狠心打掉了,我在想,惠子是不是误会了她父亲的死和大哥有关?”

“不止有关。”宁致远叹了口气:“恐怕她还认为是逸尘老弟杀了小雅太郎。”

“这怎么可能?”乐颜惊得忍不住提高了声调,紧接着就坚决摇头,头上发簪上的珠子都在抖:“没人比惠子姐姐更了解大哥的品性,他绝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事。”

宁致远凝重的看着生死未卜的文世倾,沉声道:“正是因为如此,只怕这事,并非虚假。”

安乐颜不由睁大了眼睛,又惊又疑,可是想起那日文世倾那可怕的神情……她再不敢细想。

“被鬼迷心窍的事,我们不就见过么,你可还记得逸尘老弟曾经失了神智差点杀了我们?”宁致远娓娓道:“我后来和逸尘老弟研究过,催眠香的效应其实就是类似鸦片这种迷幻药物,使人的大脑神经无法独立思考,实际就是毒,强效催眠香只怕效应更强。可以控制人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了。”

“可是据我所知,此香只有惠子会使用啊,我相信她的话。”乐颜虽是这么说,语气却已不大坚定。

“惠子不过二十出头,论对香的研究,文靖昌安秋生谁不胜于她?只要得到了香的配方,知道如何使用不过时间问题。”宁致远说着说着,视线就牢牢的锁在了安乐颜身上:“问题是,这香,是从何而来。”

乐颜思索了片刻,却见宁致远仍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,心下一震,脱口道:“你该不会觉得和我有关吧……”正想发难,乐颜忽然眼色一变,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来,脸刷的白了:“我……我好像记起一件事来。”

 

宁致远确信,文世倾注定是个待别人柔软却亏待自己的人,这连日的昏迷,让大家都心力交瘁,面对数个大夫的摇头叹气,文家上下都已悄然为丧事做准备了,众人都没料到这大少爷才迎回来不久,便又遭厄运,果然是命运多舛。可就在白颂娴那无望的哀泣中,文世倾似是不忍母亲悲恸,竟然幽幽醒了过来,多日来未曾开口几乎滴水未进,他虚弱得不能说话,只是无声的用手覆上母亲的手,那睁开的眸子映着房中的烛光,再不见往日的神彩,烛光随风晃动,越发对比出他的黑瞳死水一般寂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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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,休养了十几天了,文世倾还是一脸的病容,越发清瘦了,面对众人的殷勤,他反应淡淡,干脆除了喝药,就是睡觉,好不容易终于出了些太阳,他也不理,外界的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。他的身体是活过来了,心却像是死了。

他是安逸尘还是文世倾都不重要,他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上,他宁愿做个无名无姓的浮萍。

 

长子身子好转,文靖昌心里虽也高兴,可他却始终像避讳这什么,明明关心文世倾却也不敢在他醒着的时候去看望,没想到今日宁致远竟专程来拜访,无事不登三宝殿,文靖昌知道他此行目的肯定不是和他说说家常如此简单。文家与他本就没什么关系。

果然,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后,宁致远终于将话题绕到了正经事上,只见他似笑非笑,语气里却有点强硬:“文老爷,我听闻内室说,她曾受老爷之托,重制了一款惠子的催眠香,不知文老爷可还记得此事?“

将果然还是老的辣,面对着单刀直入的问题,他居然面不改色,只是悠悠捧起茶盏,掀开了盖子细泯了一口。

“文某不太明白宁老板在说什么。”把茶盏放下,文靖昌只是平静的吐出这么一句话。

“哦?是吗?”宁致远对于他的否认,既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,意外的是这样的事在被外人察觉的状况下他还想继续隐瞒,情理之中的是他一定不愿捅破这件丑事。

“其实文老爷,你隐瞒我们并不重要。”宁致远收起笑意,态度恳切:“只是莫非您以为能瞒得过您的大儿子文世倾吗?”

文靖昌本来打定了主意不动声色,可是当听到这个名字是他还是不自觉得收紧了手指,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,而且文家欠他的已经够多的了。

“这次逸尘老弟为什么会被激得吐血?也许在他心中,最在意的不是惠子一走了之,而是继安秋生之后,又一个他自以为最亲最爱之人利用了他,欺骗了他。”宁致远见文靖昌脸色微变,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击到了他的软肋:“文老爷不坦白一切,并不代表这个心结就不存在,反而使得你们的芥蒂在心里约埋越深,逸尘老弟一向是一个很隐忍的人,即使他猜到了也不会去戳破,只会自己苦闷。大夫也说了,他此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,身体已经受了重创,如果来日他还要遭受这心中的煎熬,恐怕下一次就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,文老爷,您真的忍心吗?”

这一席话,只听得文靖昌心如刀绞羞愧难当,他何尝不知道聪慧敏感如文世倾,怎可能真的猜不到是怎么一回事,他还知道,连遭重创,此时文世倾的身子连他这个年过半百的人都不如,就算此次逃过一劫,日后也会是缠绵病榻,难复往日,他固然心疼愧疚,可谁又知道这背后他的苦衷。

“致远,你说的对。”文靖昌沉重的叹了口气:“可是此事,我也是为了保全大家的无奈之举,这次迫不得已的利用了世倾,我知道大错已铸,我也不敢求他原谅,但我会和他说明缘由。”

致远听他如此说,心下稍稍宽心,可他的话又激起了致远心中的好奇,宁致远是何等按捺不住的人,怎舍得放弃秘密的真相:“这么说,当真是文老爷您催眠了世倾,让他杀了小雅太郎?”

文靖昌一向好面子注重自己的仪态,因此看上去比实际年龄都要年轻好几岁,这几日下来,竟然好像一下子变成了真正的老人,一向用首乌细心护理的头发,两鬓间的灰白整整蔓延了一片。

原来,文世轩悬崖勒马立誓痛改前非后,便一心想着将功赎罪,当下便把目标定在了当时他们最大的敌人小雅太郎身上,当初为了掩饰魔王身份,他布下了许多人脉,这下干脆就继续利用这一优势,打探小雅太郎的动态,没想到就在举办香会的前一个月,他发现小雅太郎暗地里召集了众多枪手,不知有何用意,于是他私下说服了父亲,以香料研究为由让乐颜重制了一款强效催眠香供他们试验,也好知己知彼以防不时只需。就在香会的前五日,他才确定这些枪手都是为他们而来,小雅太郎将他们安顿在了会馆周围,只等着香会一结束,便把他们狙杀在地!只是数次吃瘪又欺软怕硬的警察局长,根本不信他的一面之词,眼见香会的日子越发逼近,无奈之中,他和文靖昌竟然想出了一个下下之策:他们身边,只有文世倾有这样敏捷的身手和精准的枪法,有望将小雅太郎当场暗杀,而且由于身份特殊,他对日本香会的府邸极为熟悉,实在是最适合的人选。小雅太郎一死,这些枪手自然只能听小雅惠子的号令,以他们对惠子的了解,她绝不会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。此时他们对于催眠香的使用已经较为醇熟了,那夜晚饭后,他们便让下人给每个房间熏了安神香,文靖昌则负责将文世倾催眠。

这跌宕起伏险象环生的故事直听得宁致远目瞪口呆背后发凉,他也着实不能想象若是那一晚小雅太郎没死,他们能否躲过一劫。

“只是……这件事……为什么不和大家商量?”宁致远半响才说得出话来:“指不定我和乐颜,有更好的方法。”

“你父亲刚刚去世,宁家就靠你一人在撑,我实在不想你以身犯险,而且当时小雅太郎也一直监视我们的行动,为免打草惊蛇,我和世轩都是偷偷在书房中商讨的。”文靖昌想起文世倾这一生的命运,不由悲从中来:“我当时只想着,就最后伤他一次,等小雅惠子走了,久了他便会忘了,从此之后我一定好好待他,没想到,是我太自私了。”

宁致远无言以对,世事难料,每个人都为了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做着违背心意的事,究竟是对是错,他竟也无从判断,只可惜文世倾又沦为了无辜的牺牲品。

 

次日早晨,白颂娴正在床边给文世倾喂药,忽见文世倾将视线转向了门口,他那如死水一般的眼神难得闪烁了一下,却并不似喜悦,下一秒便伸手挡住药勺,别过头表示不想再喝了。白颂娴转头一看,竟是一直未出现的文靖昌来了,她心里隐隐察觉到他们父子之间有了嫌隙,可每个人口风都紧得很,好几次她想旁敲侧击都没打听出什么来。

“世倾好不容易好了点,你们父子俩好好聊聊吧。”白颂娴收起药碗,朝文靖昌使了个颜色,可是文靖昌看上去心事重重,并没有理会她。

两个人静默着坐在房中,气氛不自觉得就陷入了僵局,文世倾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亵衣,身子比之前更加消瘦了,衣服松垮垮的披在身上,似乎都贴不着肉了,还记得小时候文世倾是个白白胖胖的大少爷,家里的长辈没事都喜欢抱着他玩,十二年如白驹过隙,失而复得的长子,唯独那失去的时光再也追不回来。文靖昌不知道那些时日里,作为安逸尘的他心中埋了多少的苦楚,身体遭受了多少的折磨,那日大夫替他宽衣包扎伤口时,他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意识到,那过往并不如文世倾那寥寥几句原谅这般轻描淡写,原来那骨节分明的手早已布满了茧,那精瘦匀称的身体布满了伤痕,这是安秋生留给他的,如今,他这个亲生父亲又给他添了一记,可能也正因为如此,自己才一直不敢面对他,他怕自己面对文世倾的指责和愤怒会无地自容。

“爹,你可有话和我说?”文世倾倒是率先开了口,语气很是平静,平静得有点寒意。

文靖昌窘迫的搓了搓手,半响才问出一句:“身子好些了没。”

文世倾还没多少血色的唇淡淡一笑,轻轻道:“也就这般了,爹有什么话,就直说了吧。”

文靖昌听着儿子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,心却直往下坠,现在他倒是宁愿他使脾气怨怪他,而不是这般叫人心生不安的平和。

“那我就慢慢和你说吧……”文靖昌清了清嗓子,开始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,文世倾坐在床上默默听着,直到雕窗的影子都移了位置,他除了偶尔细微的蹙眉,就像一具雕像一样一动不动。

文靖昌心里七上八下的把一切都解释完了,才惴惴不安的偷瞧文世倾的反应,文世倾的脸色好像比早时更白了些,额头都沁出了些许冷汗。

“多谢爹还是把一切告知了我。”文世倾轻轻吁出了一口气,声音有点疲软无力:“事已至此,多说无益,此事就告一段落吧。”

文世倾闭了闭眼,似是听了这么一段话已很是疲惫:“我今日累了,您先回吧,孩儿就不送了。”

“世倾……你……”文靖昌终究是忍不住了,颤着声音问道:“你愿意原谅爹吗?”

文世倾暗自苦笑,为何人们都喜欢求一句原谅来宽慰自己,他们可想过这个选择只不过是折磨了别人,他不想为难谁,干脆就点了点头,索性成全了别人的自欺,换一个自己的清净。

文靖昌在关门前最后看了一眼文世倾背门而躺的身影,明明还在春季他却只感到了秋天的萧瑟,他知道,文世倾的心门已经彻底关上了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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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月的冬日,仍是寒气逼人的,尤其萦香岭坐落在山间,就更是比城里冷几分,文家大院里亭亭玉立的白玉兰开得正美,素雅娴静的傲立枝头。安乐颜坐着马车从宁府过来,问候了两位老人家,又给知非添了几件玩具,才拎着致远从上海买回来的毛领大衣便进了文府的一个小别院中。

一进院中,安乐颜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这地方似乎一年四季都要比外头冷一些,外面好歹还烤着热烘烘的炭火,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,一丝人气都没有。

院子里那棵她费尽了心思移植过来的樱花树,花期未至,叶子也落得差不多了,合着这冬日的景色越发萧瑟清寒。

乐颜往院子里认真瞧了瞧,果然看到那人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式棉袄坐在树下的躺椅上,不认真看都寡淡得快要融进了周围的景色里,不知是在发呆还是睡着了。

乐颜走近了文世倾,见他闭着眼睛胸膛随着呼吸细微的一起一伏。乐颜心中叹息,把手里的衣服悄悄帮他披上,动作虽细微,却还是把浅睡的文世倾惊醒了,那睁开的眼瞳映着冷灰色的天空,显得格外的清冽,就像琉璃珠子一样,总算为他苍白的脸添了点生气。

“大家都说你需要静养,平日里也不好打扰,今天特意来给你送件衣服。”乐颜在身边的石椅上坐下,有点忧心的看着文世倾,他这个样子,好像随时都要化成雪飘走了一般:“大哥,静养虽好,可是心也要真静下来才好,你一直这样郁郁寡欢,也不是长久之计啊。”

“乐颜你放心,我的心里并没有什么牵挂,就算为了我娘,我也会照顾好我自己。”文世倾还是像从前那样微微笑着,脸颊露出一个酒窝印子,可再没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暖意。

乐颜闻言,心中更觉凄然,文世倾的言下之意,是生无所求,死无所惧,哀莫大于心死,他活着,不过是为了别人,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呢。

现在的文世倾终日将自己锁在院子里,除了白颂娴和宁家夫妇几乎谁也不想见,当然他也并没有明着来,依旧有问有答不缺礼数,可是态度之中总隐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,许是因为受到的背叛太多,他干脆不愿接触人也不愿敞开自己的心扉,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。

“你不仅仅是来给我送衣服这么简单吧?”文世倾看了看乐颜微微隆起的腹部,忽而问道。

乐颜愣了愣,随即羞赧一笑,果真是什么都瞒不住这个当过大夫的大哥:“是啊,还有件喜事,我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了。”

文世倾目光中的清冷柔和了些许:“恭喜。”

“大哥要不要帮我瞧瞧看,是男孩还是女孩。”乐颜伸出手臂,调皮的吐吐舌头,却见文世倾神色有点古怪,她心中一惊,却已然收不住话了,她原以为这是个令人放松亲近的话题,一时竟忘了文世倾也曾经有过孩子。

“男孩和女孩,都好。”文世倾没有伸出手替他把脉,只是道:“其实生男生女,中医的把脉也并不可靠,你和致远都是开明之人,想必男孩女孩都一样疼爱。”

“是……”乐颜尴尬道,踌躇着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。

“既然有了这等喜事,你就好好让致远照顾你,这几个月,就别到处乱跑来看我这个药罐子了,我在文家有人照顾的,你不必担心。”文世倾洞察秋毫,怎会不知她此行的目的。

乐颜又是感动又是不舍,忍不住紧紧的握住了文世倾冰凉的双手,发自肺腑道:“大哥,你……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,致远不时也会来看你的,我只希望你明白,这世上除了你院子里的樱花,还有桃花兰花玫瑰花,我还想看着大哥你娶妻生子,享齐人之福。”

文世倾拍了拍乐颜的手,默默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,又回到了原来的姿势。

“齐人之福……。”他喃喃自语:“我只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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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年后。

缠绵的雨季,终于被北风赶走了潮气,阳光挣脱了灰霾,为天空添了抹令人心旷神怡的蓝色,蓝天下院子里的樱花正开得美不胜收,雨过天晴万物复苏,人是不是也该如此?宁致远从院子朝外探了探头,看见文家的仆人们正在走廊上蹑手蹑脚行色匆忙,他细细看了看,却见他们的手中似乎都拿着白色的布料灯笼,宁致远顿悟为何这几日仆人连说话都是窃窃私语,见到他也是躲躲闪闪的,他本想上前斥责,再质问一下文靖昌文世轩,可是再想想这房中的光景,心中顿感无力,这准备已不算早了。

这文大少爷今年不过二十七八,可似乎在五年前遭了什么变故,从此就一病不起了,听闻他终日悒悒不乐,心病难医,这一年冬天过后,病情每况日下,闻说他撑不过这个月了。

今日难得出了阳光,乐颜特意开了窗户,让这暖里也照进来一些,连日昏迷不醒的文世倾居然就在这样的天气中醒了过来,只是那脸上除了那如妙笔描绘的剑眉,就没有一丝的颜色。

“大哥,你可算醒了。”乐颜小心扶起他那形销骨立的身子,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,之前她特意让人将床调好了位置,只要他坐起来,便能看到窗外的景色。

文世倾上一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月前了,那时樱花还没开,只结了花苞在枝头,他原以为今年可能来不及看到了,没想到了老天垂怜,竟让他在这么一个好天气醒了过来。

“我给你拿个枕头靠着,我让致远叫其他人过来。”乐颜见他醒了,喜出望外,致远刚好从外头进来,见文世倾坐起来了,连忙走了过去,外头的阳光照在他素净苍白的脸上,居然难得的慢慢浮起了些血色,乐颜心中暗喜,正想站起却被宁致远一脸阴沉的按住了,他拍拍乐颜的肩,沉声道:“先别叫人了,你就在这里和逸尘老弟说说话吧。”乐颜本来满怀希望的脸逐渐被失望取代,看着致远的神情,她忽而明白,这是回光返照之态。

文世倾久未清醒,眼神尚有点麻木,他静静坐在床上,看了一会樱花,眼中才渐渐波光粼粼,似乎有了许久未见的神采。

“花开花落,又是一年了。”可她终究没有回来,他可能已无法再等了。文世倾声音微弱,似乎预兆着残烛终要熄灭。

“等我走了,你便将我焚了,不必入土……若是将来有一日,她回来找我,你便让她把我带走罢。”文世倾直直看着前方的花树,呼吸越发困难了,胸口像压着千斤大石,每吸一口气都艰难而疼痛,这樱花瓣好似被风吹散了,然后一片一片往自己眼前飞来,眼前的床榻、墙壁、雕窗似乎都不见了,只有铺天盖地的花海。

“大哥……”乐颜咬咬唇,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。浮萍漂泊本无根,他的故地不是此处,而是有她的天涯海角,他和惠子,都是灵魂漂泊之人,只有彼此相伴,才可为家,她相信他们会重聚的,只可惜惠子来的太晚,她恐怕再也无法看到他眉眼如画的脸庞,无法再抱着他曾俽长挺拔的身子。

 ”乐颜,母亲就拜托你了。“文世倾勉力覆上了乐颜的手,乐颜赶紧用力反握,语气坚定道:”大哥你放心,她对我来说也如亲娘一般,我定会好好服侍她老人家。“

文世倾用不易察觉的幅度点点头,外头的日光好像越发刺眼,刺得他的眼神开始换散开来。

“惠子……”文世倾长长吐出一口气,唤出了这个他已经五年未曾呼唤过的名字,不管再怎么骗自己,他还是没有放下啊,谁让他此生仅拥有过的幸福,都是被握在她的手里呢,他缓缓闭上双眸,将眼前的景色收拢在自己对尘世的最后一眼里,伴着这鼻尖的花香,耳边花瓣飘落的细声,坠入了永久的美梦之中。

握住的手柔软的耷拉了下来,怀中的人渐渐失去了气息,那终日蹙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,他的睡颜从容安详,仿佛在耐心等待着心爱之人将他带走。

文世倾病殁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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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面明明正是硝烟四起的时候,此处却像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,好像还是五年前的模样。据说是萦香岭的村民为了保全自己,故意切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,所以外面的人对此处竟是闻所未闻。从前来这里的路线很多都被切断了,她也是凭着自己的记忆,几经险阻才终于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入口。

又走了好几里的山路,总算是遇到了一辆路过的马车,那车夫见他们面生,本来颇为忌惮,可是他看着那美丽的少妇和孩子,慈眉善目手无缚鸡之力的,也就放下了心防把他们顺路带进了岭中。

“不知道您是哪一家的夫人啊?”将他们送到了花神庙前,女人便说他们可以自己走了,车夫却忍不住多嘴了一句,那女人闻言微微一笑,本就美丽的脸就更为动人了,那小孩瞅了瞅母亲,又瞅了瞅车夫,不知道怎么这车夫说一句话就能把自己不爱笑的母亲逗笑。那车夫端详了一下那小孩,只觉那小孩长得白净俊俏,眉眼间有点熟悉,却实在一时想不起来会是哪家的孩子。

“不知您可知道,文家大少爷成家了没?”那美妇并未正面回答他,反倒有点拘谨的问了这么一句话。

那车夫一愣,没料到她会问这么个问题:“这……这……成家,倒是没有……”

那美妇闻言,脸上顿时光彩四溢,喜不自胜,下一刻便从头上取下了一只翡翠簪子,送给了车夫:“多谢,这簪子您回去送给你妻子吧,我先走了。”

还未等车夫回过神,美妇已经一脸喜色的拉着五六岁的小儿走了,车夫愣愣拿着簪子,看着那背影喃喃道:“那文大少爷前几日刚没了,唉,可惜啊……”

小雅惠子牵着尘烟的小手,一步步的往文府走去,她就知道,她的逸尘君一定会等他的。五年前,其实她并没有打掉腹中的孩子,而是在上海独自将孩子生下,寄居在亲戚的家中。因为孩子,这五年里她虽饱经相思之苦,却终究有个牵挂,尘烟懂事聪明,慢慢的扫掉了往事带给她的阴霾,她细细想着父亲之死的蹊跷之处,回想父亲手上沾过的鲜血,不觉也逐渐放下了心中的怨恨。尘烟一日一日长大,眉眼间安逸尘的影子越发清晰,她心中的思念也越来越深了,那日如此伤他,不知他可康复了?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,是否会欣喜若狂?她越是这样幻想着,就越是按捺不住自己,终于有一天,她带着尘烟毅然上路了,她想,即使他们死在了枪林弹雨中,也好过让他如此煎熬苦等啊!

眼前出现了那片熟悉的桃花林,小雅惠子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。

一阵清风拂来,花瓣飞舞四扬,时光仿佛静止,一切恍然隔世,她仿佛看到一个修长清瘦的人影,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从桃林身处缓步而来,他的额发柔顺的往后梳起,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,温润如玉的脸上噙着一丝温和的笑容,如春风拂面,他远远在一棵桃树下停下了脚步,然后双手合十,低头祈祷,他的脸上洋溢着似曾相识的幸福满足,眉眼间的温柔如同春水一般,小雅惠子看得愣了,不知怎的,眼中竟一片温热:只见睁开眼的他看向了自己身边的虚空,一脸笑意的似乎牵起了谁的手,在漫天飞扬的花舞中,一点点远去……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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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将虐进行到底的我)

番外???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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